随着全球化和跨境商业活动的增加，中国企业在海外市场面临的法律纠纷日益复杂且成本高昂。第三方诉讼资助作为一种创新的法律融资模式，为企业提供了在国际诉讼中维护自身权益的新路径。
本文以英国针对苹果公司（Apple Inc.）的集团诉讼为案例，探讨第三方诉讼资助的最新动态及其对有意在海外维权的潜在客户（如中国企业）的启示。
本文来自“第三方诉讼资助动态”系列文章，由杜国栋律师团队组织编辑。本系列文章聚焦于国际第三方诉讼资助最新发展动态，并着重关注中国企业与高净值人群如何截至第三方诉讼资助在海外开展诉讼维权，有效应对海外诉讼难度大、成本高的难题。
一、苹果集团诉讼的背景
苹果公司因其iPhone电池问题在英国面临一宗价值8.53亿英镑的集团诉讼（约合人民币78亿元）。
该诉讼由消费者权益倡导者贾斯汀·古特曼（Justin Gutmann）发起，代表约2380万英国iPhone用户向英国竞争上诉法庭提起集体诉讼，并与第三方诉讼资助机构合作，由其为该集体诉讼提供资助，从而让古特曼有足够的实力对抗强大的苹果法律团队。
据《New Law Journal》报道，古特曼指控苹果公司滥用其市场主导地位，未能妥善解决iPhone电池问题，导致手机意外关机。
他进一步主张，苹果通过推送iOS软件更新故意降低手机性能，而非坦诚披露电池问题，误导消费者下载更新，从而损害了用户体验和权益。
该诉讼源于2017年苹果公司引入的电源管理工具，该工具被指通过软件更新限制老旧iPhone型号的性能，以防止因电池老化而导致的突然关机。然而，这一措施未在更新说明中明确告知用户，引发了广泛争议。
古特曼认为，苹果的行为违反了《1998年竞争法》（Competition Act 1998），并要求为受影响的消费者争取赔偿，潜在赔偿金额高达16亿英镑（约合人民币146亿元）。
苹果公司则辩称其行为并无不当，仅承认部分iPhone 6s型号存在电池缺陷，并为此提供了免费电池更换服务。此外，苹果在2017年公开道歉，并承诺通过英国竞争监管机构更清晰地向用户披露电池健康信息。
然而，法庭允许该诉讼继续推进，尽管指出古特曼的诉讼资金安排需进一步调整以符合近期最高法院的裁决。
二、第三方诉讼资助的争议与裁决
在这起诉讼中，古特曼获得的第三方诉讼资助成为焦点。
苹果公司试图挑战古特曼的诉讼资金协议，认为上诉法庭无权批准资助者在赔偿分配前优先获得报酬的安排，并称此协议可能导致“反常激励”（perverse incentives），即代表人可能优先考虑资助者的利益而非集体成员的权益。
然而，英格兰及威尔士上诉法院（Court of Appeal）于2025年4月16日一致驳回了苹果的论点，裁定资助者可优先于集体成员从赔偿金中获得费用，且此安排符合《1998年竞争法》的规定。
上诉法院法官Sir Julian Flaux在判决*Gutmann v Apple Inc and others [2025] EWCA Civ 459中明确指出，《1998年竞争法》并未限制集体代表在收到赔偿金后如何分配，资助者和律师的费用优先支付是合法的，且受上诉法庭的监督管辖。
他进一步表示，苹果的论点虽“巧妙”但“误入歧途”。此裁决为英国集体诉讼的资助市场提供了更大的确定性，增强了资助者对高风险、高回报案件的投资信心。
值得注意的是，苹果还以2023年英国最高法院在R (on the application of Paccar Inc and others) v Competition Appeal Tribunal ([2023] UKSC 28)案中的裁决为依据，提出古特曼的资助协议可能构成违法的基于损害赔偿的协议（Damages-Based Agreement, DBA）。
然而，这一争议未在本次裁决中处理，将在2025年6月10日至11日的另一次上诉中进一步审理。
三、第三方诉讼资助的全球趋势及其对中国企业的启示
第三方诉讼资助是一种由专业机构为诉讼提供资金支持的模式，资助者通常在案件胜诉后从赔偿金中获得回报。
这种模式在英美法系国家（如英国、美国、澳大利亚）已日趋成熟，并在国际商事诉讼和仲裁中广泛应用。
根据《全球法律评论》（*Global Arbitration Review*）的数据，全球诉讼资助市场在过去十年增长迅猛，2023年市场规模已超过170亿美元，尤其在集体诉讼、知识产权和反垄断领域表现突出。
对于中国企业而言，第三方诉讼资助在跨境维权中具有显著优势。
首先，它降低了诉讼的财务风险。
海外诉讼通常涉及高昂的律师费、专家证人费和法庭费用，对于资源有限的企业而言，资助模式可将风险转移给资助者。
例如，在苹果集团诉讼中，资助者为古特曼提供了资金支持，使其能够挑战全球科技巨头。
其次，资助者通常拥有丰富的法律和商业经验，能协助企业优化诉讼策略。
国际知名资助机构如Burford Capital和Therium Capital在评估案件潜力、选择律师团队和谈判和解方面具有专业能力。
然而，第三方诉讼资助也面临挑战。2023年的*Paccar*案裁决曾引发行业震动，英国最高法院认定部分基于赔偿比例的资助协议属于DBA，可能因不符合监管要求而无效。
这一裁决一度为资助市场带来不确定性，但*Gutmann v Apple*案的最新判决表明，法院倾向于支持灵活的资助安排，为行业注入了信心。
对中国企业而言，了解海外司法体系和资助模式至关重要。
以英国为例，上诉法庭作为专门处理竞争法案件的机构，其集体诉讼机制允许“选择退出”（opt-out）模式，降低了消费者参与诉讼的门槛，同时也为资助者提供了更大的潜在回报空间。
类似地，在美国，集体诉讼和资助机制也为企业提供了维权工具。例如，苹果在美国已因类似电池问题达成5亿美元的和解协议，显示了集体诉讼的巨大影响力。
四、吸引中国企业的策略建议
1. 评估资助的可行性
中国企业在海外维权前，应与专业资助机构合作，评估案件的胜诉可能性和潜在回报。资助者通常会对案件进行严格尽职调查，确保投资回报。
例如，Burford Capital在其2024年年度报告中指出，其资助的案件平均回报率为案件投资额的2-3倍。
2. 选择合适的司法管辖区
英国的上诉法庭和美国的联邦法院在集体诉讼和资助方面具有成熟的法律框架，适合处理涉及大型跨国公司的案件。中国企业可优先考虑这些司法管辖区，以最大化维权效果。
3. 关注法律风险
尽管Gutmann v Apple案为资助者提供了更大的确定性，但Paccar案的后续发展仍需密切关注。中国企业应确保其资助协议符合当地法律要求，避免因协议无效而导致诉讼受阻。
4. 借助专业支持
聘请熟悉国际诉讼和资助的团队，如浩天律师事务所的杜国栋律师团队或专注于第三方诉讼资助经纪服务的裕度国际可提升案件成功率。这些机构在跨境诉讼中具有丰富经验，能为中国企业提供战略指导。
五、结论
苹果公司在英国的集团诉讼不仅凸显了消费者权益保护的重要性，也为第三方诉讼资助的合法性和灵活性提供了重要判例。
对于希望在海外维权的中国企业而言，第三方诉讼资助是一种降低成本、提升效率的战略工具。通过借鉴*Gutmann v Apple*案的经验，中国企业可以更自信地参与国际法律纠纷，保护自身权益，同时在全球市场中占据更有利的竞争地位。
未来，随着全球诉讼资助市场的进一步发展，中国企业应积极拥抱这一模式，结合专业法律支持，应对日益复杂的跨境法律挑战。